很多的事情，总是发生在不经意间。
你无法第一时间发现它，它总是悄悄的，以一种不被人和任何人注意的方式出现，然后在你想要去抓住它而张开的指缝间悄无声息的溜走。所以在它溜走以后，人们才会恍然，才会因为它的离去而嗟叹。一闪而逝的事物，正因为短暂，才会在它消逝之后显得更加美好。
艾尔埃尔夫在那场革命的许多年后对着咲和晶这么说道。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建立了一个覆盖大半个地球的和平国家，艾尔埃尔夫因为政治原因结了婚，对方是一个很温婉的大家闺秀，很是懂得体谅艾尔埃尔夫。两人尚且年轻的时候，他们的关系总是若即若离，所以一直都膝下无子。然后时间流走，当一同经历了许许多多，然后到了彼此的棱角被时间用力地磨平，一切悲伤就像地面上落上的水滴慢慢干涸一般消却了踪影，他们才终于坦诚相待。
之后，他们一起守护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国家，过了许多年。那样的日子持续着，直到艾尔埃尔夫突然有一天说他要找到一个人。
一开始，艾尔埃尔夫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找的究竟是谁，只是有一天晶来例行汇报周边的军事情况的时候，她看见艾尔埃尔夫的桌面上摊着晴人的照片。艾尔埃尔夫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然后像是个谨慎的特务一样，确认般的质问道：“你是谁？”
晶当时呆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儿，艾尔埃尔夫突然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似乎是从什么状态里回过神来，他抬起头，表情一如往常的沉静淡漠，他再次开口，语气却完全不同：“你不是来汇报的吗？”
“啊，哦，恩，三天前开始南部边境敌军不断集结军队，似乎有在这几天发动袭击的迹象……”
不久之后，咲也遇到了同样的状况，她虽然先前听到晶给她讲起过这件事情，但是实际上遇到的时候，她也依旧格外惊讶。于是咲在看着艾尔埃尔夫处理完所有的公务之后，二话不说，就直接叫来了宫廷里的医生给他做了全面检查。
检查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异常，艾尔埃尔夫有些不耐烦的皱起眉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的打算，转身便走。咲跟在他后面，一路疾走着穿过大理石铺就的长廊，然后她对着艾尔埃尔夫的背影，平静的发出质问。
“那你的桌子上为什么会有晴人的照片？”
听到那句话的瞬间，艾尔埃尔夫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表情显得格外惊讶。
咲趁着这个空隙，重新调整了站姿：“难道不是吗？但那的确是晴人的照片。”
一瞬间，空气凝固了，艾尔埃尔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微张着的嘴唇有些颤抖。过了许久，他再次开口，“不可能。”他边说边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似乎那真的不是事实。
咲保持了沉默，她虽然外表看上去仍然和那个17岁的流木野咲一模一样，但是她的心却早已平静，不再因为任何一些小事而发生波动，她知道这种时候她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沉默是回避事物的最好法宝，回避伤害，回避纠纷，回避一切，唯独不能够回避的，是自己心中难以磨灭的伤痛。他们都曾有过足以致命的伤痛，所以才知道沉默究竟是怎样的毒药。
艾尔埃尔夫颤抖着，依靠在走廊边贴着柔和色调的墙纸的墙壁上，低垂着头，埋进了自己粗糙的掌心里。
两个人在一片死寂中沉默着，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感。
咲知道那些情感都和一个人有关系，无论经历多少年，他们都会因为那个人或激动或开心亦或是深切的悲伤。这些足以说明那个人曾在他们的心中留下多么深刻的影子。
只是他不在。
他不在这里，不在现在的某个地方，不在将来的某个地方。他永远停留于过去，他们再也无法企及的过去，就像是沙漏中的沙子在重力的作用之下只能不断的流下，他们的时间也只能像那样不断的流过，别无选择。他们曾经用了大半生的时间来试图改变世界，而后半生他们却只能不断挣扎试图不被世界所改变。
那天他们只得在沉默中无疾而终。
17岁的艾尔埃尔夫曾经想要杀死17岁的时缟晴人。
从那个思绪纷飞的夏天，再到那个白雪皑皑的冬天，艾尔埃尔夫都会时不时会想到这件事情。事实上，他也尝试过，在某一天的战斗结束之后，他伸出手，掐住了晴人的脖子。晴人似乎对他这个举动毫不惊讶，相反，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用他纯净的蓝色瞳孔注视着艾尔埃尔夫。
于是艾尔埃尔夫在他的注视之下，很快便放开了手。晴人的脖子有些冰凉，他的手也有些冰凉，他们冰凉的温度交融，并没有发生什么，然后晴人拉住他的手，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说，艾尔埃尔夫下意识的缩了手，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抬头看见晴人表情有些僵硬的站在那里。
“去格纳库待命，可能会有下一次敌袭。”他拉展了晴人抓过的制服袖子，声音干涩而生硬，然后尽量不让自己回头去看晴人，在无重力的过道中飘离。
之后的许许多多的个瞬间，他总是将自己的背影留给晴人，自己却固执的离开。直到有一天，晴人再也没能看见他的背影。他们之间再也不需要背影，不需要沉默，也不需要争执。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毫无征兆的，悄无声息的，晴人在那一天没有留下背影，他始终都在等待，等待一个艾尔埃尔夫不再示他以背影的时机。
他终于等到了，然而那一次却是他们之间的永别。
艾尔埃尔夫的面具在他的疾病中被粉碎，在时间的流逝中被随风带走。他一生从未那样慌乱过，他抓着皇后的手，声音里彻底失去了冷静，他不停地追问晴人去哪儿了，不停地追问莉泽露蒂还被关起来吗。皇后知道他的过去，也知道他和晴人在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但是她却没法给与那样的艾尔埃尔夫一切的真相。
他的记忆开始混乱，然后开始一点点的消失，留下大段的空白。
并非rune的流失，只是遵循从出生开始就一切被写好的程序，变化不会逆转，就像沙漏中的沙子永远不会回到上半部分一样。所有人只能注视着它开始，最后也只能以注视着它结束为收场。
艾尔埃尔夫在那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对着任何人说过任何一句话。然后他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离开了房屋，在某个僻静的地方自杀了。他的手里还捏着枪，苍白瘦削的脸上却带着平静的微笑。
咲无言的从他冰凉的手里拿出那把跟了他大半辈子的手枪，风吹得她眼睛有些痛，晶站在一旁，小声的抽泣。咲觉得艾尔埃尔夫大概是寂寞了，寂寞到无法忍受寂寞。
从以前开始，有这样的一句老话：爱与恨往往只有一纸之隔。
艾尔埃尔夫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晴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第一次觉得宇宙是如此的可怕，比起他之前在宇宙里因为脱离战斗机而漂流在那里，还能够感受到更多的恐惧。
他们之间，大概始终无法交集，一切的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随风而逝。
fin.
FT：
你们听说过阿尔兹海默症吗？
这篇文我写的很慢，很多东西比起直接的描写，更多的则是暗示。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想起我的外公，他在过年的时候去世了，这件事我真的感触很深，比起直接形容，我觉得艾尔埃尔夫在这里面的心境更多的是需要去体会，苍白的感觉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同时也很推荐Almost Lover和We are one写的时候听着很触动。
2524字，用了三小时，在此，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