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迟到的圣诞节贺文
两篇的番外性质的内容，两人一起度过的圣诞的故事
系列通用BGM：Uranus - Sleeping at L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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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周那记得那个雪夜。
他走出人烟稀少的火车站，搭上过路的顺风车，在离家还尚且有四五千米的公路岔口下车，背着一大包行李徒步穿过满是积雪的平原，随着海水特有的咸腥味和几乎快要渗进骨头的寒冷逐渐加重，阿周那在地平线上望到了海面上跳跃着的银色光斑，以及海岸边那座熟悉的、曾经拥有他所有的少年回忆的小屋。
屋后的白色风车在月光中不断旋转，阿周那向着它的方向行进，一直来到那座同样白色的木制房屋的阴影之下，长长的屋檐遮蔽了皎洁的月光，栏杆上堆积的雪块闪闪发亮，他在后院那里呆站着看了一会，终于才想起似乎屋里并没有人的事。
是迦尔纳出门去了吗？
阿周那带着疑问将行李箱和背包放在厨房后门的台阶上，自己则踩着积雪绕到前屋，在昏暗中他听到木柴燃烧和开水沸腾的声音，离开墙壁的荫蔽，突然明亮的月光让他感到目眩，而那时，阿周那也看到在前屋的走廊上站着的人，更准确的来说，是趴在外侧的栏杆上。
“阿周那？”
比起阿周那辨认出那张逆着光的脸更快响起的是熟悉的、还带着惊愕和诧异的声音。
他无言的走近，抬起头，迦尔纳正裹着一块厚厚的披肩趴在栏杆上，手里还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酒，青色的瞳孔微微张大，仿佛一不留神阿周那就会消失似的紧紧的盯着他。
“怎么了？”过了半响，就算是阿周那也受不了迦尔纳那样的注视，他不自在地皱起眉头，“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然而回答他并且打断他的并不是迦尔纳的话语，而是他探出栏杆，将阿周那拉近怀里的举动。
“迦……？！”
阿周那条件反射的想要挣脱他的手臂，但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带着生涩的沉默，任由阔别许久的兄长贴上他冻得冰冷的脸颊。
“我没想到那时你会来。”
后来迦尔纳对他这样说。
那是他们重逢后一起度过的第二个圣诞节，之前阿周那大学毕业就离家在宇航局供职，独自住在更加偏僻的沙漠，直到宇航局濒临解散，即将面临被迫退役的时候他又接到父母接连的死讯，才终于动了回家的念头。
至于他离家的真正原因，迦尔纳尚未知晓，而在两人重新开始生活的这一年里，他也从未对这件事展示过自己的好奇心。大概是他对于这件事并不感兴趣，阿周那想到，又或许，他能够回家的这个事实远比这个更重要，而问题的答案是哪个，阿周那都不能确定。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至少迦尔纳很兴奋，过去他们一向不庆祝圣诞节，也不像其他家庭那样特意去挑选圣诞树，或是在平安夜的晚上听着节日的歌曲一起品尝佳肴，然而在这特殊的一年，当早晨阿周那打着哈欠走下楼梯时，推门进来的迦尔纳正抱着一颗矮矮的、丑丑的常青树。
“早上好。”迦尔纳一边向他打招呼一边抖了抖身上的落雪，常青树的树梢在木制的墙壁上留下了淡淡的水痕，当阿周那在一楼的绒毯上停下脚步，他正在试图让那棵丑陋的小树立在已经被腾空的角落，而阿周那也突然明白前两日迦尔纳执着于打扫房屋的原因。
“镇上我常去帮忙的家里送的。”迦尔纳不动声色的移开眼睛躲避阿周那追问的目光，他抱着那棵树在房间的角落忙活，不再发一言。阿周那转过身，浅褐色的沙发上放着一个包装完好的礼物盒。
这下或许反倒是他自己变得有些难堪了。
然而到了晚饭时阿周那也没想好究竟应该给迦尔纳什么回礼，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敷衍了事和无动于衷究竟哪一个才会减少迦尔纳脸上的失望。最终，在六点的钟响了三遍后，阿周那叹了口气，套上厚厚的毛衣，拖着沉甸甸的脚步走下楼梯，刚好撞到迦尔纳正往餐桌上摆一只装了火鸡的餐盘，而对方则一见阿周那下楼，便立刻腾开手直起身来朝他露出微笑，更加加重了阿周那的罪恶感，他不情不愿地将自己送到陈列着远超两人平日晚餐的丰盛佳肴的餐桌前，和迦尔纳一起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这顿晚餐吃得阿周那战战兢兢，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盘子，偶尔抬起头去添菜，似乎同样紧张的还有迦尔纳，他在给阿周那切了几块火鸡肉之后就不再说话，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专注的解决盘里的食物，干柴在壁炉里熊熊燃烧，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沉默的咀嚼声，以及收音机里传出的悠扬乐曲。
或许是因为气氛太尴尬的缘故，阿周那吃了半饱就离开了桌子，过了几分钟后迦尔纳也结束了晚餐，两人各自捧着装满热蜂蜜酒的杯子坐在沙发两侧，屋里安静得令人昏昏欲睡，就在阿周那眯着眼睛看着壁炉里跳跃着的火焰，就要被朦胧的睡意拉进梦乡的时候，迦尔纳突然说话了。
“果然，你讨厌这样吗？”
“什么？”
阿周那的神智一瞬间被拉回现实，他带着尚还有些迷糊的大脑疑惑地抬起头，明亮的火焰依旧在木柴上跳跃。
“你要离开吗？”
“啊？”阿周那被迦尔纳接下来的问题彻底惊醒，他从沙发上坐起身来，转过头去看着迦尔纳被火光照的红润的侧脸，“你在说什么？”
“你跟我一起住并不开心吧。”
“哈？你突然说什么？”或许是睡意被打断，或许是迦尔纳那种自己认定的语气的原因，阿周那有些急躁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抱歉，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我根本就没明白你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阿周那背对着迦尔纳没好气的抱怨道。
两人又沉默下来。
“你不会离开吗？”
“你打算赶我走吗？”他转过身来，看着在沙发上的迦尔纳。
“为什么？”这次换迦尔纳一脸无辜。
“你……”阿周那顿时没了脾气，他重新坐下来，“那你说，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想你过的并不舒服，至少因为我在这里的缘故。”
阿周那被踩到了痛处，他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的确是这样……”他小声嘟囔着。
“以前你离开家也是这样的原因吧？”
“……”阿周那一言不发的摩挲手中的马克杯。
“我今天也有些唐突了，果然这样让你觉得很不舒服吧。”迦尔纳拿着已经空荡荡的杯子站起身来准，“开春之后我会在镇上找个工作，所以……”
“不。”
“你不必勉强自己。”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说的的确很对，但是不是那个意思……”阿周那放下杯子，有些语文伦次的也跟着迦尔纳站了起来，他拨了拨凌乱的刘海，快步走过去抓住对方的小臂，“所以说你误会了。”
“误会？”
“的确是因为你的原因……但是……它不是那样。”阿周那逃避着迦尔纳那种直率的、仿佛镜面一般照射着他的眼睛，心里因为突如其来被迫坦白而搅成一团乱麻，“我是说，我并不是觉得讨厌的难受，我也并不讨厌跟你住一块，嗯……你能明白吗？”
下一秒，迦尔纳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如阿周那意料的那样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
果然，期待这个兄长能够轻易明白人心的他还是太天真了。
脸上一阵发烫，或许是太靠近火炉的缘故，阿周那踌躇着要不要和盘托出真相，他不想搞砸这件事，至少无论如何他也想避免迦尔纳搬出去或是自己这样做的结局。然而阿周那也实在拿不准对方是否会接受这件事，他们离开对方各自生活了快十年，再见面时已经除了长相以外其他都如同陌生人，无论他忐忑也好，还是疏远也好，都只是小心翼翼的基本表现。
至于隐藏在表面下的真意，却是完全不敢向对方轻易袒露的东西。
“我……”阿周那话到了嘴边，又把它咽了回去，“总之你不必搬出去，我也不会离开的，维持现在这样就好，还有……”
他想起早上看到的圣诞礼物。
“没能给你准备礼物，对不起。”
迦尔纳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阵之后，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带着弧度的细线。
“我想你在那边住的时候大概会庆祝一下，所以才准备了，你不用……”
“我明天去准备。”阿周那重重吐字，用力的抓着迦尔纳的胳膊，“明天就好。”
他逼迫自己露出一个不太坦率的微笑。
“明天重新过圣诞节。”
迦尔纳抬眼看着他，火焰炽热的光芒落进他微微张大的瞳孔。
“所以……”
——“我不许你走。”
阿周那记得自己是第一次那样任性而强硬的要求别人。
然而实质上迦尔纳也并没有拒绝，或许说他因此而松了口气，事后阿周那想恐怕同样紧张的也是迦尔纳，只是他比起自己要稍稍那么伟大一些，乐于迈出关键性的一步去询问、去求得对方的答案，而非他小心谨慎的试探，以及不动声色的揣摩。
“圣诞快乐！”
团队的欢庆声将阿周那拉回现实，他发现自己已经拿着液体食物包在角落里站了许久，不远处其他人都围在桌前看着他。
“圣、圣诞快乐。”阿周那急忙露出微笑，走上前去。
“走神了吗？”旁边的博士头顶着粉红色记录单卷成的圆帽朝他笑了笑，看上去十分滑稽。
事实上这场圣诞晚会举办得十分简陋，毕竟这里还是宇宙，他们尚未抵达卡冈图雅，只是醒来的成员在圣诞节的这个时刻唤醒了其他还在冷冻睡眠状态下的同伴，几个人用废弃的表单和笔记纸做了简单的装饰，想象着并不存在的圣诞晚宴用太空饮料干了杯，似乎是被这种漂浮着的自娱自乐的气氛所影响，阿周那也不知不觉想起在地球曾经度过的那些时光。
迦尔纳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他用指肚轻轻抚摸饮料包的表面，透过舷窗眺望已经缩成了小点的母星 ，其他成员正对着平板电脑有说有笑，被节日气氛所渲染，变得太过于热闹和喧哗的太空舱，此时倒有那么一些不真实起来。
第二天阿周那早早的出门，他婉拒了迦尔纳同行的好意，或许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只是太过于害羞。雪后的海岸十分寒冷，阿周那尝试了几次终于发动了家里那辆有些老旧的汽车，沿着公路一直驾驶到镇上的停车场。
然而一夜过去他还是没有想好究竟要给迦尔纳送出怎样的礼物，也不知道对方在这几年间的喜好究竟有着怎样的改变，以至于阿周那只能在街上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四处闲逛，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东西。不过这也有阿周那阔别多年在这里重新开始生活的缘故，冬天的小镇对他而言十分陌生，许多商店和设施与他离开那年完全不同，来往的人群也是那样的陌生，这让他不时错觉或许自己只是个普通的过路旅客。
穿过还残留着印象的坡道，道路两旁干枯的树枝逐渐消失，阿周那看到了远方的港口，几十只船只在灰色的水面上漂浮，白色的海鸥伸展着翅膀盘旋，消失在穿透云层降落的金色光辉中。
这时他回过头，看到了唯一一幢完全符合他记忆的建筑物。
一座天文台。
这座天文台在小镇上度过了漫长的时间，至少阿周那还记得童年时常常来这里玩耍时的事情，他走上已经变得残破的水泥台阶，推开带着积年累月污垢的玻璃门，馆内的年迈警卫正坐在椅子上打盹，灰黄的墙壁上挂着掉色的彩带，眼前的一切都和他的记忆完全重合。
他穿过敞开着的通往大厅的门扉，这里却已经发生了变化，地面上堆积着没有整理完毕的纸箱，一位老年管理员正在忙活，听见有人进来，便立刻停下转过身来。
“你是……？”
“我看见这里还开着。”阿周那赶忙回答道，“我记得以前这里圣诞节也不会关门。”
“嗯？”对方露出和善的微笑，他干枯的手掌里捧着一本泛黄的星图，“的确这里从没有休息过，只是最近也差不多要永久停业了。”
被困在过去的记忆里的阿周那才突然回过神来。
“是啊……”他恍然大悟似的喃喃自语。
“你以前来过这里？”
“算是吧。”阿周那走近房间中央那台巨大的天文望远镜，他伸出手指，轻轻抚摸已经有点掉了漆的表面，“我以前做的是相关的工作……”
抬起头，眼前是明亮的天空，尽管从天空坠落的光芒是如此的耀眼，他也知晓隐藏在表面之下的斑斓星河。
“是了不起的工作。”年迈的老人合上星图，用特有的语调说道。
“是吗？”他像是被逗笑了一样反问道。
“只是做着不一样的梦罢了。”管理员走上前来，和阿周那一起抬头仰望乌云逐渐消散的天空，“历史学家记述人类的历史，生物学家记述生物的历史，天文学家记述这颗星球上…落下的、烙印的——宇宙的历史。
“过去的梦，现在的梦，以及……未来的梦。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能够重新回到曾经的工作中去，去记述宇宙，去太空航行……你会选择去吗？”
阿周那在积满雪的街道上停下脚步。
似乎这一年间他没有什么进步，只是一味的原地踏步，以及缩在回忆的壳里咀嚼某些时刻残留的产物。这种情况到了现在依然如此，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出的天文台的门，以及自己是怎样从管理员那里得到的已经残破卷角的观测指南。大脑中唯一还记得的是被掀起的感情涟漪，他还没有彻底死心，明知回去永远成为了泡影，无论星空在他的心底怎样燃烧炽热的光芒，而他只能在那间普通不过的小屋里度过生涯——
那到底是如何……
四处躲藏否定的一生。
“阿周那？”
耳边突然响起的是熟悉的声音。
阿周那抬头看去，距离他只有半米不到，朝着他招手的是脸上已经冻得通红的迦尔纳。
“……你怎么？”
“镇上这边打电话叫我帮忙，就搭着车过来了。”迦尔纳垂下眼睛，“我没有打探你要买什么礼物的意思。”
“没事……”阿周那急忙将马上就要翻倒的感情匆忙拾回心里，“你忙完了？”
“差不多。”迦尔纳说完又停了下来，“不过圣诞节当天，似乎没有什么还开着的店，还是——”
阿周那没有听他说完。
“不，不用了，我已经想好了。”
“是、是吗。”迦尔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那现在回去吗？”
“嗯。”阿周那说着自顾自的绕开他向前走去。
大厅内热闹非凡，红绿相间的彩带装点了节日的氛围，中央高大的绿色圣诞树上挂满了闪闪发光的金色装饰，平常一丝不苟的天才们今天才终于换上了有那么些许情调的服饰，端着酒杯彼此说笑打闹。
马修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换上了白色的短礼裙跟在被称为“前辈”的橘色短发少女身后，她的“前辈”曾经有两位，只是另一位已经随着几年前的计划飞往了太空，而留下来的则是现在这样，踩着不太适应的高跟鞋在她的近处走着，时不时回过头来检查她是否有好好跟上，或是帮她谢绝个别男士递来的邀请，这使马修感到十分安心，并且多了几分慢慢享受节日的余韵。
“马修？”而那样的前辈回过头来，用带着疑惑的声音询问她时，马修却没能及时跟上前去。
“那边怎么了吗？”由理走到她的身旁，和马修一齐朝圣诞树的方向看去。
圣诞树的整体并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异常，唯一或许值得一提的是用手抚摸一侧树枝的迦尔纳。
她们走了过去。
“请问——”
“嗯？”
“圣诞树有什么让你在意的问题吗？”马修有些不安的问道，“因为是我和前辈一起布置的。”
“抱歉，看来是引起了什么误会。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什么事？”由理顺口接道。
迦尔纳露出困扰的微笑。
“前辈，迦尔纳先生有点困扰的样子……”
“这也不是什么不便向他人透露的事。”他摇了摇头，“只不过，说来话长——”
汽车穿越白色的原野，驶向灰色的海边，阿周那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观测指南放在车门的收纳格里，随着车辆的摇晃来回摆动，发出间歇的声响。车里没有音乐，迦尔纳靠着车窗陷入睡眠，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只剩下阿周那一个人，他让汽车停在白色风车附近的车库里，迦尔纳还没有醒，他整个瘦削的身体舒服的缩在座位中，只剩下肩膀因为呼吸一起一伏。
现在或许是叫醒他的好时机，但事实上阿周那却没有那么做。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一辆已经熄了火的汽车里恍神，或是说一旁的迦尔纳实在和他的记忆太过于相似，让他一直抗拒的某些情感在这个时刻再度浮上水面，或用力或轻柔的抓挠他的心脏。
至少……
阿周那解开安全带探过身去，他的手指落在自己的座位上，汽车坐垫摩擦的指尖生疼。
凑近时迦尔纳动了动，他睁开朦胧的眼睛，却被阿周那唐突的用手掌遮住了。
“阿周那？”
阿周那靠上了他的肩膀，黑色的发丝在粗糙的外套表面落成杂乱的结。
迦尔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
“回去吃饭吗？”
“嗯。”
他们一起重新加热了前一夜剩下的饭菜，两人谁也没有提及上午发生的事，阿周那一直坐在窗前，装作是在研究他从天文台发现的那本观测指南的样子，事实上上面的东西对于他来说是再基础不过的常识性内容。
直到晚间，天空的乌云彻底消散，一弯窄窄的新月漂浮着，星光闪耀。
阿周那半强硬的带上装满了热酒的保温瓶和毛毯将迦尔纳拉出门去，两人离开了白色小屋，穿越满是黑色岩石的地带，在远离海浪的沙滩上坐了下来。
此时一直以来用言语表达了抗议的迦尔纳终于安静了下来，他在看到晴朗星空的瞬间明白了阿周那的用意，便裹着毛毯不再说话。
夜里海边的风又湿又冷，咸腥的味道伴随着不断涌上的潮水将他们的头发吹得散乱。
迦尔纳坐在午餐垫上抬头望着星空，阿周那看着他的侧脸，直至那青色如镜的瞳孔中突然亮起了流星的闪光。
他回过头，三四颗闪耀的光线从穹顶坠入地面，紧接着无数的流星从黑色的天幕中迸发，如同春季萌芽的雨点般向大地坠落。
心脏重重的鼓动着。
忘却时间，忘却方位，他注视着眼前的天体跨越以年为单位的时间在这颗星球上落下的短暂痕迹，仿佛尽头而来朝这颗古老星球上的生物发出的呼唤，庞大的星空将他吞噬，他的思绪随着流星的痕迹而去，追随它的星尾，直至良夜的另一侧。
“阿周那……”
迦尔纳在那时呼唤了他的名字。
阿周那转过头去，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掉了下来。
“阿周那？”
伸出去的手被紧紧的握住。
似乎是……抓到了。
迦尔纳放下心来，却又更加忐忑的看着眼前的人。
“我……”
“所以迦尔纳先生你……”
“他非去不可。”
由理叹了口气。
“明明你也跟着去不就好了吗？”
“我还有在这里等他的义务。”迦尔纳摇了摇头。
“应该说是弟弟太过于任性还是说两方都任性……”由理摆了摆手，“我还是放弃听什么兄弟故事吧。”
她拿起一旁服务生递来的酒杯。
“总而言之，一定会去的。”
他似乎还没有从梦境中醒来的样子。
阿周那记得自己靠在迦尔纳的背上看完那场绚烂的流星雨爆发，他拒绝了对方的一切安慰，只是背靠背坐着，裹着毛毯，直到带的酒全部喝完，两人都冻得瑟瑟发抖，他才终于拉住迦尔纳伸过来的手，由他将自己带回温暖的小屋。
“谢谢你送给我的礼物。”他记得当时迦尔纳那么对他说道。
那双苍白的手递来的是一只包装完美的天文望远镜。
阿周那感到肩膀上被拍了拍，他从舷窗前回过身去。
“看你一直走神，是想到什么好事了吗？”团队里的科学家们纷纷露出打趣的笑容。
“以前……在圣诞节目睹过一场流星雨爆发。”阿周那也露出一丝微笑。
“小熊座流星雨？！开玩笑的吧？”几个人立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几年前？！”
“我这边可没有记录啊！”另一个狂热观测者也坐不住了，“几年前？！有详细的观测资料吗？”
“圣诞节的话都逼近活跃期尾声了，爆发什么的，不可能吧？！”
“你难道看完没有记录吗？”
他们拿着平板电脑和笔记本冲了上来。
那究竟是幻象还是真实呢？
阿周那勉强回忆着那时用被泪水模糊的视野所目睹的壮观景象，似乎现在那时坠落的流星依然敲击着他的胸口，伴随着迦尔纳所给予他的力量一并，推动着他在这良夜中迈出脚步。
或许那是促使自己在未来做出决定的契机也说不定。
迦尔纳在人群中这样回想到，然而宴会中给予他一个人沉思的时间太短，周围听到他们谈话的学院派已经纷纷坐不住，立刻凑过来挨个打听具体时间，在迦尔纳一一回答之后，他们又摇着头，甚至有些人从礼服兜里摸出了手机之后也跟着摇头。
“没有人观测到吗？！”
“这样看来倒像是幻象了。”马修苦笑着说道，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马上向迦尔纳摆了摆手，“但不是说迦尔纳先生说谎的意思，只是大家对此都很热心……”
然而在她看到迦尔纳环顾四周后，像是释然了一般，轻微的笑着抬头看向大厅顶部的那块透明隔离玻璃时，便不再说话了。
——在万千星辰中。
——在终将被你所观测的光芒之中。
——在青空之下。
——在你从未目睹却又谙熟于心的苍穹之下。
我是这样的……
恋慕着你。
……
他们在夜间的沙滩上行走着，一个紧紧的握着另一个的手，裹着的毛毯被海风吹起下摆，头发也变得凌乱不堪。
“那时我逃避了。”
跟在身后的人喃喃自语。
他没有在意，嗯嗯的点着头拉着对方继续向前走。
刚才就像是要消失了一般，但他抓住了，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把对方拉回家。
“我不想再否认了。
“所有……我喜欢的事物，无论多么想要否认，被现实夺走，却依然……如此喜爱的事物。”
“那不是很好吗。”
他望着自己说话时吐出的白色雾气，继续拉着他前行。
就快了。
还有二十米左右，只要拉开那扇门，在壁炉里生上火，让他坐在毛毯上，给他一杯热牛奶，他就能回到以前的那个阿周那，一切就还可以有回旋的余地。
“我喜欢你。”
他几乎就要停下脚步。
“——我爱你！
“我，为了否认这点，所以离开了，但是我果然还是！即使多少年度过，即使分离了这么久，我还是愈发地……就像我想要否认这片星空对我的吸引力一样，迦尔纳，我……”
回答那近乎歇斯底里的告白的是有些冰凉的嘴唇。
-終わり-
后记：
一开始写这个系列，或者说是写第一篇的时候，我是没想到后面会慢慢追加现在这篇内容的
星空的故事很美，宇宙的故事更美，宇宙中所有的事象则是最美的，无数遗憾的、幸运的、美好的，当然写完总会想用美好的结局去圆满整个故事，但是唯独这三个篇章是我没有去做的，不如说就让他们停在某个时间段上会更好
倒是这么一看就很有尾声的味道了，靠近开始的开头，以及，逼近终末的结尾
尽可能的在不吃书的情况下联系了之前的内容，大概就做到这样就可以停止了，至少我满足了
人物肯定ooc到天边了，现在写东西也越来越不严谨了……我……唉……算了
感觉当年交流过的人也……逐渐消失了……
还是感谢，曾经目睹第一篇的诞生直到现在，近乎于完结篇一样存在着的，这篇卡了很久的圣诞节贺文的人
同时也感谢因为这篇去翻看之前两篇的人
怎么说呢……这个系列或许应该说是我写下来最喜欢的系列了吧……前两篇更意识流，最后一篇从日常出发所以更实际一些
唐突早上六点了，睡了睡了（